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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描写如何更出彩?

人物描写如何更出彩?

汪曾祺有一篇小说《徙》,写的却是父女两代共同的“未徙”的悲剧命运:大鹏折翅,白玉蒙尘。遵从鲁迅先生的教导,“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删去的汪曾祺,却用了繁笔来描写小说中女儿高雪的美:
高雪小时候没有显出怎么好看,没有想到,女大十八变,两三年工夫,变成了一个美人。每年暑假回家,一身白。白旗袍(在学校只能穿制服:白上衣,黑短裙),漂白细草帽,白纱手套,白丁字平跟皮鞋。丰姿楚楚,行步婀娜,态度安静,顾盼有光。不论在火车站月台上,轮船甲板上,男人女人都朝她看。男人看了她,敞开法兰绒西服上衣的扣,露出新买的时式领带,频频回首,自作多情。女的看了她,从手提包里取出小圆镜照照自己。各依年貌,生出不同的轻轻感触。

正面描写与侧面烘托相结合,使高雪之美如高山之雪,皎洁照人;也如秋水蒹葭,遥不可及。
汪曾祺曾写过一篇文论,专门谈如何写“美人赞”。一种方法是写其神情意态,如汉乐府《孔雀东南飞》中“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另一种是写他人的反应,以汉乐府《陌上桑》为例:“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徙》中写高雪,两者兼而有之,用典如己出,可为典范。
汪曾祺说《红楼梦》写凤姐极生动,但为其画像则实在不美,还是套话“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云云。其实这两句话之前还有大段的服饰描写,我估计读者只觉彩绣辉煌,眼花缭乱,其价值可能更多在于提供服饰研究的资料,再次证明经典名著是一个时代的百科全书。而当曹雪芹将笔墨移至黛玉时,则完全忽略了外在的衣饰,只凸显其超逸脱俗的风姿:“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王熙凤感叹“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宝玉则痴狂病发作,说这样一位神仙妹妹竟然没有玉,上演了一出摔玉的闹剧,均为以他人之反应映衬黛玉之美。以侧面烘托写“美人赞”,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即让人物与环境融为一体。比如杜甫的《佳人》:“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森森绿柏,萧萧翠竹,还有什么更能衬托幽居空谷的佳人高洁如玉的美呢?曹雪芹让黛玉居于“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潇湘馆,也是如此。
西方小说中,也有别致的“美人赞”,如杜拉斯小说《情人》著名的开头:“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让人联想起叶芝《当你老了》中“朝圣者的灵魂”和“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情人》中还有一位理想人物贝蒂·费尔南代斯,其美雅至柔又至刚,严寒、饥饿、可怕的历史事件都无损于其完美。杜拉斯融合种种手法,形容她如中国水墨画般的美:“这个外国女人目无所视地在街上踽踽而行,路人为之驻足,为之注目,赞叹她的美雅。就像是女王一样。人们不知她来自何方。所以说她只能是从异域而来,来自外国。”她穿的都是不合体的旧衣,却增加了一种奇异的美:“流落异乡,飘零不定,什么都不合体,不相称,不论什么对她都嫌太大,但是很美,她是那样飘逸,那样纤弱,无枝可依,但是很美。自头顶至身躯,她生成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只要和她一接触,就永远成为这种美的组成部分。”对于这样的文字,我们大概也只能为之驻足,为之注目,而终于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