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圆圆的明月(当晚天空晴朗)沿着她的路线走到我的窗子对面,隔着无遮挡的玻璃窗看着我,她那辉煌的目光惊动了我。我在夜的死寂中醒来,一睁开眼便看到她的圆脸,银白色的,水晶般清澈。真美,可惜太庄严了。
“这里(他指着我们已经走近的苍郁果园),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甜蜜的和纯粹的。”
他漫无目的走上一条小径。小径一边种着黄杨树、苹果树、梨树和樱桃树,一边种着各种罕见的花,还有紫罗兰、石竹、报春花和三色堇,夹杂着青蒿、蔷薇和各类香草。4月交替的细雨和阳光,让这些花草在这个可爱的春晨,散发出阵阵清香。太阳刚好从色彩斑澜的东方升起,它的光芒照亮了盘根错节、沾满露珠的果树,也洒落在下方。
“简,你想要一朵花吗?”
他摘下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是花丛里的第一朵花,把它递给我。
“你喜欢今天的日出吗?天空高处有几朵轻云,等下暖和起来。它们肯定会化掉,你喜欢这种和煦的天气吗?”
那是夏日的黄昏,谈不上辉煌或者璀璨,但也算舒适宜人,沿路许多人在收干草,天上虽然有云,但云层又高又薄,没云的地方淡蓝淡蓝的,看上去明日天气应该不错。西天也是温暖的,没有寒意逼人的雨云,看上去好像烧着一堆火,好像有一个烈焰熊熊的祭坛,摆在宛如大理石屏风的云层后面,从各处缝隙漏出金红色的光芒。
时值仲夏,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英格兰。我们这片为海浪环绕的土地罕得有一个晴朗的日子,这个季节却接连好些天都是天空明净澄澈,太阳光芒四射。仿佛有一队意大利的日子从南方来,如同一群漂亮的候鸟,降落在阿尔比恩的悬崖上休憩。
这是二十四小时中最美好的时光。“白日已经耗尽其燃烧的火焰”,冰凉的露珠落在喘息的平原和焦枯的高山上。太阳简朴地下了山,不带丝毫斑斓的云霞。它落下的地方,一座小山的峰顶,燃烧着宛如红宝石和炉焰的光芒,向外铺展成一片庄严的紫色,延伸得既高远又宽阔,颜色变得柔和再柔和,覆盖了半边天空。深蓝色的东天也有一种迷人之美,有一颗专属于它的宝石,一颗冉冉升起的孤星:不久后它将变成银辉四射的月亮,但此刻尚在地平线以下。
蔷薇、青蒿、茉莉、石竹和玫瑰早已为夜晚献出了芳香,这种新的香气既不属于香草,也不属于花朵。它,我清楚地知道,它来自罗切斯特先生的雪茄。
(夜色)很美。半边天空纯洁无瑕,南风已经变成西风,乌云在风前面集结,排成几个银色的长队,悠悠地向东方进发。月亮安宁地发着光。
圣诞节的严霜降落在仲夏节,十二月的大雪飘舞在六月,坚冰封冻了成熟的苹果,狂风推折了盛放的玫瑰,干草地和玉米田铺着寒冷的裹尸布;昨晚开满鲜花的街巷,今天已盖满未经踩踏的积雪,再也看不出哪里有路;十二个小时前宛如热带丛林般枝叶婆娑芬芳扑鼻的树林,如今已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荒凉萧索,宛如挪威冬天的松林。我所有的希望全死了—它们遭遇了神秘的灭顶的之灾,像埃及大地上头胎出生的人与兽,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我望着那些珍贵的希望,昨天还那么的灿烂和夺目,如今却躺在地上,变成了僵硬、冰凉、发灰的尸体,再也不会复活。
欧洲吹来的清甜的风仍在焕然一新的树叶间呢喃,大西洋自由自在地咆哮着,我干涸焦枯了多年的心,在这阵天籁里膨胀了,充满了富有活力的鲜血;我的生命向往重获新生,我的灵魂渴望一剂纯洁的妙药。我看见希望重新燃起,感觉有可能过上全新的生活。我站在花园后面一个开满鲜花的拱门,望着大海,它比天还要蓝,旧世界就在海那边,一条光明的前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