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旅漂泊本是人生常态,少年时代在父母的身边,等到长大了之后,必定要去远方才能够实现人生理想,这时不得不离开父母,离开熟悉的故乡。古人在这一方面最有感触,只要翻开《全唐诗》会发现里面大部分的作品都在诉说着离别之苦,还有对于故乡的思念。
故乡的一切对于任何一个游子来说,那都是了然于胸,可是在离开了故乡之后,那些熟悉的场景却是渐行渐远,大部分的诗歌着力于突出那种难以言说的孤独,还有漂泊在外的艰辛,何况古代交通不发达,没有高铁和飞机,也没有便捷的联系方式,无非是写信,但是时间很漫长,这也使得人们更加的焦虑。
晚唐诗人韦庄《含山店梦觉作》,便是一首很典型的思乡之作,在这首诗中作者用自身的感受来描写,以至于通篇句句伤感,道尽了思念之苦,还有骨子里难以承受的孤独之感。
从诗名中就可以感受到,当时韦庄一个人在含山县,居住在一处偏僻的旅馆,在夜里正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好像回到了江南,回到了熟悉的故乡,可是醒来之后,才突然之间发现,那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含山店梦觉作
作者:韦庄
曾为流离惯别家,等闲挥袂客天涯。
灯前一觉江南梦,惆怅起来山月斜。
因为常常在外漂泊流离,我已经习惯了离别家乡和亲人,随意地挥一挥衣袖,就成为客居他乡的天涯游子。只是,一觉醒来,孤灯之下,想起自己好像在刚才的睡梦中,回到了江南的家乡。刹那间,心情就变得惆怅起来,于是起身出门,但见明月西斜,它快要落到山的后面去了。
韦庄是一位很优秀的诗人,在晚唐诗坛可以与李商隐和杜牧齐名,其诗大多描写羁旅漂泊的艰辛。当时韦庄在含山过着极为悲苦的生活,这一点与很多的大诗人一样,尽管很有才华,可是在现实的生活中,却又是郁郁不得志。
然而在唐朝的诗人心目中,仕途和回家之间存在着矛盾的冲突,如果你想要有所成就,希望可以实现人生理想,那么就要远离故乡,去到外面的世界。
唐朝的诗人本身自视甚高,读书做学问,最终的目的就是参加科举考试,实现人生价值,这就不得不面对一个很残酷的现实,离开熟悉的故乡,离开最亲的亲人,即使是郁郁不得志,也一定会坚持,从而成为生活中的常态。
韦庄也是很清楚这一点,可是在某个时刻,当回想起故乡,一定是泪流满面,为此在这首《含山店梦觉作》一诗中,尽管没有出现一个“愁”,但是从开篇到结尾,却又是句句充满了忧愁。
诗的第一句“曾为流离惯别家”,先是点明了主题,并且以此为切入点,着重于描写个人的悲伤,还有那种难以言说的孤独之感,以及对于故乡的思念。由于常常一个人在外漂泊,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由于时间长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这一句写得很感人,同时那份情感也很真挚,当一个人习惯了某种生活,慢慢地也就会形成自然,会认为生活本来就是那个样子。
诗的第二句“等闲挥袂客天涯”,又是进行了补充,由于在生活中形成了习惯,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但是只有诗人明白,那种孤独,还有思念之苦,别人是不会懂。于是,这一句同样写得很洒脱,不过那种忧愁之感,却又是呼之欲出;只是随意挥一挥衣袖,不去过多的伤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故乡,从此在陌生的地方生活。
整首诗写得最巧妙的是结尾,“灯前一觉江南梦,惆怅起来山月斜”,尽管在前面的两句中,看似很不经意,好像是在诉说着一种正常的离别,可是对于诗人来说,只要离开了故乡,那么就一定会思念,一定会思念家中的亲人,为此在这两句中,侧重于描写那种离别之苦。
在孤灯之下,从梦中醒来,回想梦中的情景,好像刚刚回到了江南梦,心情惆怅,只好起身来到庭院,一轮明月开始西斜,马上就要天亮了。韦庄正是在夜里做了一个梦,在那个长长的梦里,好像回到了故乡,回到了江南,梦是那么的真实。
只是在醒来之后,才发现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自己身处在外地,依旧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最后的一轮明月,可以视为一种美好的愿望,毕竟在古人的诗句中,明月代表着相思,代表着团圆,由此可见诗人想要回到故乡,想要回到江南。
韦庄在《喜迁莺·街鼓动》中写道:“凤衔金榜出云来,平地一声雷”,公元894年(乾宁元年),年近六十的韦庄终于登科及第高中进士,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明经易考,进士难得,终究是苍天不负,尽管,他仅是被朝廷任命为“草诏”的校书郎,但至少不用再在《冬夜》里这声叹息“睡觉寒炉酒半消,客情乡梦两遥遥。无人为我磨心剑,割断愁肠一寸苗”了。
应该说,韦庄人生的春天从其入蜀后开始,因为看清了风雨飘摇的唐王朝,彼此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境,所以64岁的韦庄决定入蜀襄助王建。据《十国春秋·蜀国》载:“凡开国制度,号令,刑政,礼乐,皆由庄所定。”王建赏识其才,赋其以重任,而韦庄亦是不负所托,入蜀后为保一方平方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韦庄在唐末诗坛上有着重要的地位,长篇叙事诗《秦妇吟》是其代表作,是现存唐诗中最长的一首,与《孔雀东南飞》《木兰诗》并称“乐府三绝”。韦庄的绝句包蕴丰满,发人深省,就如这首名为《含山店梦觉作》的七言绝句,即有淡定昂扬的义无反顾,也有怆然悲凄的惆怅迷茫,厚重,深挚,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