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里的男主人公已达到他英国式幸福的境界,获得了男爵爵位和领地。安娜很想同他一起到那个领地去,可是忽然觉得他应该害臊,她自己也应该为此感到害臊。“但他究竟有什么可害臊的?我又有什么可害臊的?”安娜又生气又惊奇地问自己。她双手紧紧握住裁纸刀,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放下了书。
没有什么可害臊的。她反复重温着在莫斯科的往事。一切都是美好的,愉快的。她想起舞会,想起了伏伦斯基和他那张多情的恭顺的脸,想起了她同他的全部关系,没有什么可害臊的。但就在回忆过程中,她的羞耻感增强了。她一想起伏伦斯基,内心就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温暖,真温暖,简直有点热呢!”她在座位上换了一个姿势,断然地对自己说:“哎,那有什么呢?那又有什么道理?难道我害怕正视这件事吗?哎,那有什么呢?难道我同这个小伙子军官有了或者可能有超过一般朋友关系的关系吗?”
她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又拿起书来,可是怎么也读不进去。她拿裁纸刀在窗玻璃上刮了一下,又把光滑冰凉的刀面贴在面颊上,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突然涌上心头,她差一点笑出声来。她觉得她的神经像琴弦一样在弦轴上越绷越紧。她觉得她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手指和脚趾都在痉挛,喉咙里有样东西哽住,喘不过气来;而在这摇曳的昏暗灯光里,一切形象却异乎寻常地鲜明,使她感到惊奇。她不断地感到疑惑,不能确定火车究竟是在前进,还是后退,还是根本没有开动。
这一段是在描写安娜为了逃避伏伦斯基的追求提前回彼得堡时在火车上的矛盾心理。一方面,作为一位妻子和一位母亲,她深知伏伦斯基的追求是危险的、会使她平静的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另一方面,她又沉浸在伏伦斯基带给她的青春的刺激,她一直被压抑着的生命活力重又复苏,她无法克制内心深处的喜悦与骄傲。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得安娜坐立难安,意识混沌。
《安娜·卡列尼娜》中的人物描写都十分精彩,不仅内容精准而且形式新颖,几乎遍布书本的每一个角落。因为篇幅限制,在此就不再列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