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推开病房白色的木门,一股呛鼻的药水味儿瞬间刺激了我的嗅觉。我喉咙发痒,但并没有出声。阴暗的房间里沉寂着白色的床、白色的衣裳、白的墙,那沉寂,似乎压抑着无处释放。我的目光投向了姥爷姥姥,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依然安详地做着自己的事儿。我愣住了——姥姥正给姥爷喂饭。
记忆中两位老人脾气并不合,姥姥厌恶姥爷的懒惰,姥爷也厌烦姥姥的唠叨。每每见到他们,不是听他们一番“长恨歌”,就是看他们“舌战”。但现在……我揉揉眼睛,确定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姥爷因食道癌而住院,茶饭不思,看着妈妈端来的饭碗都会说:“不要。”但此时,姥爷却乖顺地坐在床上,倚着枕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姥姥那双不光滑也不白皙的手。姥姥仔细地拌匀了饭,又用勺子轻轻地舀了点儿,放在嘴边吹了吹。她先尝了一口,确定不烫了,才把饭送到姥爷的嘴边。
姥爷嘴唇动了动,终究孩子没有张开。姥姥眉头一皱,仅仅一秒钟就舒展开了,用柔柔的声音,耐心地说:“吃了以后才会有力气对抗病魔的,你不吃,病就难治。”声音并不悦耳,是一种沙哑却有万般柔情的音调,如一把密钥,打开了姥爷的嘴。我猜,也打开了姥爷的心扉。
姥爷极为困难地吞咽,浑身都用了力气。姥姥见状,赶紧轻柔地给姥爷拍背,然后拧开一个保温杯,倒了一杯水,递到姥爷嘴边。
此时,屋内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空气中的微粒像跳跃的精灵,环绕在两位老人身边。我多么希望时间凝滞,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像无言的一首歌,胜过豪言壮语。此时,我心里一股暖流涌动,嘴角上一个弧度,伴随着姥姥姥爷皱纹荡漾的笑脸,在感动的一刻绽开……
回到家里,我打开日记,郑重地写道:爱是人间最伟大的力量。
感动无言,这次,我真的感动了。